2010年1月13日 星期三

關於大雄這個女生

後來我發現,當我被某個人吸引的時候,會不自覺地幫他取個名字,好讓這個名字只屬於我和他。

高二分班之後,我和坐在旁邊的新同學說:「我以後就叫你大雄喔。」雖然這個外號和她本人,無論是從姓名諧音、外貌特徵,或閒暇嗜好種種跡象來看,一點關聯性也沒有。不過,大雄也沒有表示反對。所以從那天開始,整個銀河系中,只有我一‧個‧人叫她大雄,而我也和大雄成為好朋友。

所謂的好朋友,對我們來說,不是在公園互訴心事或放學後手牽手逛街閑晃,只能說是單純在學校裡陪‧伴‧彼‧此。而且,只限於學校範圍,下課後兩個人的生活可說是毫無交集。我想不起來我們聊過任何動人的話題,或曾經有過彼此心靈相近的時刻。老實說,大雄和我外在內在沒有一處相像:大雄早熟的不得了,而我由於個人心智發育遲緩的緣故,高中三年活得和意外墜落在新墨西哥州的隕石無異。唯一相像的,也是到後來才發現的,我們兩個都是獨來獨往的超級邊緣人,和超級賽亞人一樣,自成一格。

大雄很外向,講話大聲,句句條理,而且什麼話都敢說,但不是大家都想聽。大家談到她臉上都有種退避三舍的神情,然後外加一句「她好強勢。」我則是成天一句話也不說,只會默默地去圖書館借些積灰塵的書,像希區考克短篇故事選或三島由紀夫的一生。週會還被點到講台上發表意見,理由是「都沒聽過粥配鹹說話。」大雄像個混血兒,那時有個男朋友,有天還給我看美術老師幫她拍的沙龍照。她知道自己很漂亮,完全不會適應不良,在兩性關係中老神在在,這點讓十七歲的我心懷敬意;而我完全不在意自己到底那時候長成什麼樣子,更準確一點,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需要在意這件事。除了在路上碰到怪人搭訕,和一個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對我執迷不悟七年的外星人,戀愛完全被切分在我的日常想像之外。所以,我說自己是隕石可不是開玩笑的。

畢業後,我們完全沒有聯絡。我沒辦法描述大雄現在成為了什麼樣的人;不過我可以很確切地說,大學時,粥配鹹醒來開始迎接生命,挾帶著莫名的強烈自信。

下週末,大雄夫婦在圓山飯店舉行婚宴,她在電話中和我說:「高中同學中,我只邀請了你一個人。」 掛完電話,身為邊緣人的熟悉感,又排山倒海地倒灌了。只是,我對於這件事情已經感到遊刃有餘,而大雄也即將變成一位邊緣人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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