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面霜

這週一(9/26)一大早就坐火車到台北。前一晚忘了和爺爺說。到台北沒多久，就接到爺爺打來的電話。問我怎麼沒和他說一聲呢？本來想晚上要請我和妹妹看電影。還擔心我的生活。最後說：「爺爺在家等你回來。」聽到這，我哭了。聲音已經開始有點顫抖，和爺爺說我很好，再見。

有人等自己回家的感覺，真好。

後來我開始想，對於爺爺的關心是不是只停留在口頭詢問上，問他身體好嗎、問他什麼時候去醫院拿藥。上次妹妹和我說，有天傍晚她打家裡電話和爺爺手機都沒人接，憂慮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，所以就趕緊回家查看。(事後發現，原來是爺爺跑去吃麵了。)像這樣的情況，我可能不會有什麼警覺心，但妹妹就是比較周到。

對爺爺太放心了。每天清晨與傍晚他都會固定運動除非遇到風雨才間斷、十幾年來按時服糖尿病的藥並且詳實紀錄、血壓一升高馬上節食就醫、對油價瞭若指掌。有時還會鬧小脾氣。在我看來，都是生命力的展現。

但上週末(9/24)回家時，看到時間的痕跡，爬過爺爺的臉龐，駐紮了。雖然從童年開始，爺爺阿嬤就是以「老人」的身分出現。但那種只是輩分上的年長，除了阿嬤因為膝關節和骨刺造成行走不便外，我平常完全不覺得他們老。

阿嬤生病那段期間，看妹妹相簿上的家庭照片，猛然發現年歲的磅數，實在地壓印在爺爺阿嬤的臉上。那陣子，看到照片就不自覺哭。因為，接受他們年邁這件事之後，接下來，就要接受他們會離開。好難受。這是我從小到大最恐懼的事情之一。

小學時，他們出國旅遊，午睡時東想西想，想到如果飛機發生什麼事，他們回不來怎麼辦。最後自己默默趴在桌上哭到睡著。也把這種心情寫在信上，等阿嬤回家後拿給她。她把那些信放在我從學校販賣機買來的豆干圓鐵罐裡，保存著。

看到爺爺顯著的變化，我盯著他好一會，想調查出究竟是什麼地方改變了？為什麼才兩個禮拜不見，他就長得不太一樣。到底是我之前沒有仔細端詳爺爺、或者他略微發福導致、還是歲月面霜太強效了。

然後，我感到害怕。